急诊医生在外行人眼里是一个又苦又累的职业,在同行人眼里是一个不太被待敬的行当。都被人叫医生,专科医生显得底气更足一些,而急诊医生只能弱弱的应一声,我是急诊医生。从02年进入急诊医生行列,一干就是14年。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知道。虽然有点缺心眼,干上了这么一个专业,但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也有些破罐破摔了,谁爱说什么说什么,谁爱支持不支持,反正我就是一个急诊医生,我的职业既平凡又普通。


4月12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虽然阴天但空气新鲜,没有雾霾。一位58岁的女病人因为胸闷在新街口院区的急诊科就诊,以前身体健康,这次查体和化验也没发现大的问题。但在急诊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失去知觉倒在了厕所里。医护一群人把病人赶紧抬到了病床上,很快病人就没了神志,接着血压没了,心跳成了逸搏心律,脉氧饱和度也测不到了,赶快心肺复苏。有人做心脏按压、有人气管插管,期间做了一份心电图,出现了右束枝传导阻滞,之前病人的图形不是这样。时间紧急,病情凶险,病人的血压用药物维持不住,病人的血氧靠呼吸机供氧,依然很低。这时已没有时间和机会再让医生做更多的检查,只能按肺栓塞考虑行静脉溶栓进行最后一博。在没有最后诊断清楚的情况下,溶栓是冒有很大风险的,不说溶栓药的几千块钱需要自费,同时溶栓出血的机会也是非常高的,有可能病没有治好,还要给医生惹来一大堆麻烦事。当班的抢救医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患得患失的事情,立即和家属沟通溶栓治疗的决定。溶栓一个小时后,血压稳定了,血氧上来了,再以后病人散打的瞳孔慢慢回缩了。次日病人的神志也有了一定恢复,到了第五天病人的神志完全清楚了。虽然病人还没有最后脱离风险,但急诊医生还是看到了病人生命有可能继续延续的一丝曙光。


4月19日依然是阴天,温度比往日降了许多,走在路上还有了一些凉意。一位30岁猝死的小伙子被送到了回龙观院区急诊,病人凌晨4点在睡眠中突然大叫,随后失去了意识。家属凭着对急救知识的熟悉,一边给病人做心脏按压,一边等着急救医生的到来,15分钟后急救医生到达病人的家中,做心电图显示为室颤,立即给予两次除颤后,紧急送往回龙观院区急诊。当班的急诊医生和护士开始了对病人的生命接力,评估、心电图、化验、给氧、输液,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凌晨4-5点钟正是一般人熟睡的时间,或做着美梦或肆无忌惮地打着鼾声。但此时此刻,所有的抢救人员没有一丝睡意,他们全神贯注,拼劲全力在与死亡赛跑。他们转动着大脑分析着病人猝死的原因,用轻声细语一边安慰家属一边了解病人发病的前前后后。看似镇定的医生们,其实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忙碌了一整夜的护士们,这时要打起12分精神,准确执行医生的医嘱,不能有一丝一厘的偏差。她们是人不是机器,但此时只能把她们当成机器,绝不能失误。4月21日一早我到监护室去看望这位病人,病人平静地躺在床上,鼻导管吸着氧,不费力气地和我交谈。我问他发病前的情况,平素身体如何,生活习惯,此时有无不舒服的感觉,他都一一告知了我。最后我说,愿不愿意跟我照张像,他不太费力地做起来配合地跟我留了影。看到病人这个样子,我心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超愉快的感觉。


医生不总是都能把病治好,特别是许多慢性病。急诊医生面对复杂疑难危重症病人,也常常会表现出束手无策。直到现在,临床医学还不是被医生能完全掌控的科学。但对于那些既往身体健康,表现为突发危及生命的疾病,确实需要急诊医生要像生命的守护神一样保护生命。急诊医生每天要看的病人很多,有时错过了吃饭、错过了休息,但每天真正需要抢救的危重症病人只有10%左右。所以急诊医生要有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睛、要具备侦察兵一样的敏锐视觉,及时识别哪些是需要第一时间抢救的病人。急诊不是一个高大上的行当,但它确是一个累心又走心的行当。每每遇到抢救,急诊医生的心都会随着病人的病情变化上下波动,许多时候急诊医生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每每遇到抢救,急诊医生都不能分心,必须专心致志,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抢救当中去,急诊医生既需要用心更要走心。在急诊,每一次抢救对急诊医生都是一个未知数,正是这个未知使急诊医学充满了乐趣和挑战。急诊人的辛苦,如果不是在这个行当待过的人很难想象。终年节日无休,夜里少睡,吃饭延时、心里紧张。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心理素质的人,真很难胜任急诊工作。


见义勇为是勇士,舍身救人是英雄。但每天发生在医院急诊室里的救人场面如此之多,可哪位急诊人认为自己是英雄呢。急诊人从事的职业是救死扶伤,所以把病人从死亡的生命线拉回来,是每位急诊人的天职和分内的事情。每位急诊人都懂得,救人一命,不仅仅是挽救了一个个体,而是整个一个家庭。前两例救治的病人都是3口之家,失去了母亲,家就会变得不完整;失去了儿子,整个家也就会塌下来。急诊人在救命,也是在积德。我的职业不伟大,但人的生命不能再复制。我的工作很平凡,但却给了他人享受家庭幸福生活的机会。这两例救治成功的病例,不是我们技术的高超,而是幸运之神保佑了我们,光顾了病人。有时人的命运真没有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急诊人做不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急诊人都很内敛。没有什么事情让急诊人有资格去张扬,默默的坚守,默默的奉献,默默的承担,这就是急诊人的性格。但每位急诊人都知道一呼一吸就是命,无呼无吸就是死。看好它,抢救它,这就是急诊人的命。我的职业很普通,但我是生命的守护神。

 

 

2015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