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国庆节,北京风和日丽、鲜花盛开。我们刚刚入学北医79-3班全体同学,第一次集体游览了颐和园。



        恰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戈峰领着我在长廊找三英战吕布图画,我问张天枢三英都是谁?贺良爬上铜亭,发现一块精美的琉璃瓦,赵斌跑步蹬上万寿山。谐趣园路口发现紫气东来的小函谷关,苏州河畔遇见长满苔藓的三孔桥,石舫二层真的不让中国人上,妞红林和一群女同学铜牛前拍照。


        张钊安排大家划船,按照小组划分,男女同学搭配,四个人一条船。本来计划好的划船比赛,由于张天枢掌握不好方向,结果变成了自由行。


        昆明湖上微风泛起波澜,柳枝随风摇荡,小船星罗棋布,游人沐浴阳光。俊男倩女有的拥抱、有的照相,老人小孩有的沉思、有的歌唱。


        我们班著名才女孟宏和我坐在一条船上,她那一年应该是十七岁,身高大约一米六四,身材偏瘦,两条小辫,身穿一件白色小花连衣裙。瓜子脸、尖下颏、眉如柳叶、目若朗星、鼻梁不高但笔直,嘴唇不厚但红润。孟宏落落大方,细声细语、举止优雅、若即若离。


        那天贾培红(北大医院内分泌科主任)和张天枢划船,孟宏和我肩并肩坐在船尾,船尾空间不大,只能拥挤而坐,酷似在搞对象的恋人。湖水碧波荡漾,小船时而打转、时而逆行、时而乘风破浪。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北医基础课的学习如同长征,同学们拼的是智力、体力和精力。别看孟宏瘦弱,但是智力奇高,体力也不差,精力特别旺盛。她勤奋好学,远远超过我们这些顽主。周末和节假日我们出去玩或去跃进厅跳舞,她都是一个人去上自习。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大学期间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她和我们班团支部书记方军杰特别好,都是班里积极要求进步的好学生。方军杰也在美国定居,她协丈夫一起参加了我们班三十年聚会,她爱人非常幽默,高高鼻梁,兰兰眼珠,好恩爱的一对,特别令人羡慕。


        孟宏最突出的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双目如剑、晶莹剔透、时而寒光、时而火焰,只要你一看到她那眼神,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在积水潭医院实习期间,每天晚上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一天黄元华(海南医学院副院长)、王向东(绵阳科学城医院副院长)和我饿的前心贴后心,王向东拿出一块钱说:“我出一块钱,你到肉铺买一块钱猪头肉咋样?”我说:“黄元华跑得快,让他去买,速度能快点,不然肉铺就关门了。”黄元华一听,二话没说,拿着一块钱,飞快地跑到德胜门内大街,买回来一块钱猪头肉。大约用了10分钟的时间。当把纸包打开,香气扑鼻,我们仨早就垂涎欲滴了。总共用了不到两分钟,狼吞虎咽,肉就下肚了。黄元华生气地说:你们这些人,我跑了十分钟,回来气都没喘匀,你们就把肉吃完了,真是让人气愤。孟宏就坐在旁边不远处,闻到肉香她连头也不回,专心致志地在读书。


        毕业前夕我每天晚自习结束后都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积水潭医院教室的玻璃黑板特别好,在上面创作有一种成就感。我写一首诗再配上幅画,第二天大家上课前可以欣赏几分钟。


        应届毕业很多同学都考上了研究生,但是我没有考上,孟宏也没有。一天我在黑板上写道:几分之差,就决定穿皮鞋还说穿草鞋,多么让人失望,又多么令人绝望,失望可以带来希望,但是希望总是带来失望,多么沮丧,多么忧伤……


        次日清晨,大家走进教室,看了之后,表情各异。眼看马上要上课了,王白桦才匆匆走进教室,她放下书包抬头一看,感叹地说:“写的真好,谁写的?”没有人回答,她突然跑到黑板前,拿起板擦,把这些字迹轻轻擦去,隐隐约约都还能看清楚,然后回到座位上,立刻拿出本子准备抄。突然老师进来,看见若隐若现的字迹,默读了一遍,微微一笑,拿起黑板擦都给擦掉了。


        那天下午,我看到了孟宏的眼神,她似乎在盯着我,那么炙热,那么令人心里发慌。她的眼睛已经说出了她要说的话。


        毕业后不久,孟宏实现了她用眼睛说出的诺言,考上了中国医学科学院,微循环专家修瑞娟的研究生,毕业后来美国继续深造,并且定居美国。


        短暂的大学生活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是孟宏那如刀似剑的眼神时常浮现在我眼前,炙热的目光散发出青春的梦想,闪烁的瞳仁透露出智慧与浪漫,会说话的眼睛让我们永远迷恋。


出类拔萃人,

勤奋到永远,

坎坷半生多少事,

一双销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