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亚斌,侍鑫杰,张艳,姜恺,樊民,李斌,徐伟娥,秦雯云,王瑞平,张春雁,周嘉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上海 200437)


[关键词]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病;针刺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简称“新冠肺炎”,是一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传染性强,人群普遍易感[1],至今尚无切实有效的防治方法。笔者采用针刺治疗新冠肺炎 33 例, 现报道如下


1 临床资料


33 例均为 2020 年 2 月至 3 月武汉雷神山医院感染三科七病区收治的新冠肺炎患者,其中,男 8 例,女 25 例;年龄 13~84 岁,平均 59.4 岁;普通型 28例,重型 5 例。参照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联合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1]确诊,均为实时荧光 RT-PCR 检测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部分患者伴有发热、干咳、胸闷、胸痛、乏力、心慌、焦虑、紧张、烦躁、纳差、失眠情绪低落等症状。


2 治疗方法


2.1 基础治疗


参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1],并拟定上海雷神 1 号方。方药组成:生黄芪 15 g、太子参15 g、茯苓 15 g、陈皮 9 g、佩兰 9 g、防风 9 g、桂枝12 g、金银花 9 g、黄芩 9 g、炒白芍 15 g、郁金 12 g、柴胡 9 g、当归 15 g;便秘加决明子 15 g、火麻仁 30 g,潮热汗出加黄柏 15 g、知母 15 g,大便稀溏加山药30 g、扁豆 30 g,腹胀加大腹皮 15 g、木香 9 g,纳呆加鸡内金 15 g,舌质暗或紫加丹参 15 g、桃仁 9 g, 舌红少苔去陈皮、半夏、桂枝、佩兰,加南北沙参各30 g、麦冬 15 g。合并细菌感染,给予莫西沙星、甲强龙静脉滴注抗感染;伴有呼吸困难、咳嗽、失眠等, 给予吸氧、氨溴索注射液、多索茶碱、艾司唑仑等对症治疗;伴有糖尿病、高血压等疾病者,按照相关疾病的常规治疗用药控制血糖、血压等。


2.2 针刺治疗


取穴:主穴为列缺、合谷、内关、曲池、足三里、太冲,伴有失眠,加申脉、照海。操作:患者取仰卧位,暴露穴位皮肤。穴区皮肤和医生手套均用 75% 乙醇棉球消毒。采用 0.25 mm×40 mm 一次性管针,合谷、内关、曲池、足三里、太冲、申脉、照海直刺12~33 mm,针刺列缺,针身与皮肤呈 30°角向上斜刺 12 mm,平补平泻,留针 30 min。每次针刺单侧穴位,双侧交替,从入院到出院针刺,隔日 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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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治疗结果


参照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联合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1]出院标准制定疗效评定标准:体温恢复正常 3 d 以上;呼吸道症状明显好转;肺部影像学显示急性渗出性病变明显改善;连续两次痰、鼻咽拭子等呼吸道标本核酸检测阴性(采样时间至少间隔 24 h)。


33  例患者全部治愈出院,住院天数(9.24±5.57)d。其中,普通型转轻型 28 例(100%),普通型住院天数(7.04±1.71)d;重型转普通型 5 例(100%),住院天数(21.60±2.07)d。患者胸闷、胸痛、乏力、心慌、焦虑、紧张、纳差、失眠等症状均明显改善。针刺治疗新冠肺炎无不良反应或并发症发生,无职业暴露风险。


4 典型病例


4.1普通型病例


患者,女,56 岁,因“反复咳嗽 45 d”于 2020 年3 月 6 日入院。现病史:2020 年 1 月 22 日出现无明显诱因咳嗽,在湖北省人民医院对症处理后,未见好转,2020 年 2 月 8 日在隔离点送检标本至武汉市第七人民医院核酸检测阳性,给予阿比多尔抗病毒及连花清瘟胶囊清热解表治疗,咳嗽稍有好转,但仍反复干咳,并有头痛、气短、盗汗、便秘等,外院查 CT 提示病毒性肺炎。于 2020 年 3 月 6 日以确诊新冠肺炎(普通型)病例由方舱医院转入武汉雷神山医院感染三科七病区。刻下症:右侧偏头痛,干咳,气短, 盗汗,便秘,寐欠安,舌质暗、苔薄白稍腻,脉细弦; 血压 140/90 mmHg(1mmHg=0.133kPa)。辨证为气虚肝郁、痰瘀互结,予上海雷神 1 号方加减中药汤剂口服,配合缬沙坦、络活喜控制血压,艾司唑仑助眠。采用 0.25 mm×40 mm 一次性管针,穴取太冲、足三里、合谷、列缺、内关、曲池、申脉、照海以疏肝健脾、理气止痛。合谷、内关、曲池、足三里、太冲、申脉、照海直刺 12~33 mm;针刺列缺,针身与皮肤呈 30°角向上斜刺 12 mm,均平补平泻,留针 30 min。每次针刺单侧穴位,隔日换对侧对应穴位,按上述方法针刺治疗。治疗 6 次后,患者寐好转,无头痛、咳嗽、气短、盗汗、便秘等症。继续针刺上述穴位。3月 13 日、3 月 14 日和 3 月 15 日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均阴性,符合出院标准,予以出院。


4.2 重型病例 


患者,女,81 岁,因“反复发热、咳嗽 4 周” 于 2020 年 2 月 19 日由救护大队工作人员担架抬入院。入院时,指氧饱和度 69%,吸氧 3L/min 指氧饱和度 88%。2020 年 2 月 13 日胸部 CT:两肺弥漫性改变,2/3 以上肺野累及;有糖尿病、高血压、肾功能不全、低蛋白血症、低钾血症病史;入院前曾接受阿比多尔口服、利巴韦林注射液抗病毒及对症治疗。入院给予抗病毒、抗感染、控制血糖、控制血压及对症支持治疗。2020 年 2 月 20 日查房,刻下:发热, 咳嗽,胸闷,气短,心悸,胸部隐痛,胃脘隐痛不适, 纳呆,便秘,乏力,寐欠安(入睡困难、易醒),焦虑、紧张明显;舌淡暗、苔薄白稍腻,脉细。查体: 持续吸氧 5 L/min;心电监护:指氧饱和度 98%,心率 76 次/分,血压 137/67 mmHg,呼吸 26 次/分;卧床,精神萎靡,交流困难。生化检查:B 型钠尿肽(BNP)706.2 pg/mL,白蛋白 27.8 g/L,血糖 10.71 mmol/L,血钾 3.16 mmol/L,DD 二聚体 4.35 mg/L;血常规:血红蛋白 73 g/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 96.1%。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诊断为新冠肺炎,临床分型为重型。治疗予莫西沙星、甲强龙静脉滴注抗感染,氨溴索注射液、多索茶碱化痰平喘,阿比多尔口服抗病毒,奥美拉唑静推抑酸护胃,非洛地平控制血压,阿卡波糖控制血糖。中医辨证为气虚肝郁、湿瘀互结,中药汤剂采用上海雷神 1 号方加减。采用 0.25 mm×40 mm一次性管针,穴取足三里、三阴交、太冲、合谷、列缺、内关、曲池以健脾益气、疏肝理气、宽胸逐瘀。按上述方法针刺治疗。首日针刺起针后患者自觉胸部呼吸舒畅。治疗 8 次后重型转为普通型。继续治疗6 次后,于 2020 年 3 月 4 日行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阴性。于 3 月 11 日和 3 月 13 日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均阴性,2020 年 3 月 13 日痊愈出院。


5 体会


新冠肺炎是新发传染病,属于中医“疫”病范畴, 病因为感受“疫戾”之气。早在《内经》就有疫病的记载:“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自古至今,中医防治疫病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办公厅、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联合印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将中医治疗纳入治疗方案中。针灸作为中医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防治疫病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现存最早的中医类专著《马王堆汉墓医书》里的《足臂十一脉灸经》和《阴阳十一脉灸经》就有记载灸法治疗“热汗出” 的疫病及心胸部痛症、心悸、心烦、哮喘、咳嗽等心肺部病症[2]。到了《内经》时期,针灸防治疫病的应用得以发展[3]。明清时代至近代,因疫病的流行,涌现出大批的医家医著,极大地丰富了针灸防治疫病的内容,总结出针灸扶正祛邪在防治疫病中的作用[4-6],并在流感、流行性出血热、百日咳等传染病的防治中广泛应用[7-12]。2003 年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爆发,幸存患者的肺功能康复成为焦点,研究[13-14]发现针灸可以改善SARS 出院康复患者临床症状,提高肺功能,促进肺部炎症吸收及改善肺纤维化、肺间质病变状况,改善患者生存质量,增强患者部分免疫功能等。新冠肺炎疫情爆发,针灸的作用再次得到高度重视,不少学者发文提出针灸防治新冠肺炎的设想[15-18]。中国针灸学会于 2020 年 2 月 9 日发布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一版)》[19],明确了艾灸在新冠肺炎中的应用指导原则;3月 4 日通过《中国针灸》网络发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二版)》[20],建议根据病情宜针则针,宜灸则灸,或针灸合用,或配合穴位敷贴、耳针、穴位注射、刮痧、小儿推拿、穴位按摩等。针刺平补平泻,每穴留针 20~30 min。


海派针灸源远流长,在保障人民健康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发生以来,我院作为国家区域中医针灸诊疗中心迅速响应,2020 年 2 月 15 日派出第三批医疗队,与兄弟单位组成第四批国家中医医疗队赶赴武汉雷神山医院,成立感染三科七病区, 并于 2020 年 2 月 19 日收治了第一批患者,临床上结合患者临床表现及舌、脉等综合分析该病病机特点为气虚、肝郁、湿瘀,参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拟定了上海雷神 1 号方作为基础治疗,功在健脾益气、疏肝解郁、化湿活血兼顾辨病清肺解毒。同时,参考中国针灸学会《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一版)》[19],结合我院针灸科临床经验,制定了针刺治疗新冠肺炎临床方案。选取列缺、合谷、内关、曲池、足三里、太冲作为主穴进行治疗。列缺是手太阴肺经络穴,亦是八脉交会穴,功在宣肺止咳、通经活络。内关是手厥阴心包经络穴,亦为八脉交会穴,宽胸理气、宁心安神、降逆和胃。曲池是手阳明大肠经合穴,五行属土,合治内腑,肺与大肠相表里,可宣肺解表、清热解毒、清泻阳明、清利湿热、调理大肠气血功能;足三里是足阳明胃经合穴, 亦为土经土穴,是保健要穴,可培土生金、健脾和胃、扶正祛邪,二穴合用,对新冠肺炎出现胃肠症状者具有良好的调节作用。手阳明大肠经原穴合谷,配足厥阴肝经原穴太冲,开四关,可调理气血、疏肝解郁。诸穴并用,起到扶正祛邪、宽胸理气、疏肝健脾、祛湿逐瘀之功效,达到改善症状、缩短病程、舒缓情绪、快速康复的作用。


临床实践中,新冠肺炎患者的收治环境为负压病房,导致传统艾灸疗法难以开展,而揿针仅可作用于皮部,刺激量较小,故决定采用传统毫针针刺治疗。由于抗疫一线医生均穿戴 3 层手套,手感较差,针刺治疗传染病的操作具有职业暴露风险,因此针具选用一次性管针,相较于普通针具,具有定穴准确、操作简便、避免感染的优势。针刺上述穴位在新冠肺炎的治疗和情志调节上取得了阶段性成效,具有重要的临床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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