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亡这个词识别起来不复杂,甚至许多人会用英文来表述,这是从字面的角度看死亡。至于死亡这回事,不需要学习,从小孩子到老人也都有不同的认知。但任何人都不能亲身经历,现身说法谈死亡,因为生者不知死,逝者不知死,所以死亡是一个什么感受,永远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再者死亡就预示着从这个世界消失,美景看不到了,美食尝不到了,亲情感受不到了,这就使活着的人不想谈,也不敢谈死亡。可换一个角度来讲,死亡对人生意义这么重大,如果糊里糊涂地面对,除了带来躯体的痛苦,还要面临心理的焦虑,更有愧于来世一场。从这个意义上看,人人都要对死亡有认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认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认知,老年人有老年人的认知,病人有病人的认知,回避是不聪明的,也是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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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人类,死亡可以说是一个谜,最早对死亡的解释是从原始的神话开始。原始死亡观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对死亡顽强地反抗和坚定地否定。原始人几乎都相信人死后依然以幽灵的形式继续活着,或混在活人的社会中,或活在另一个世界上。相信万物有灵。不论是人,还是电闪雷鸣、飞禽走兽、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都有灵魂。在原始人眼里灵魂是不死的。


而人的死亡发现,是人类发展到原始社会后期,人类社会生活与社会基本制度演进具备了更强的抽象思维能力,并以一种全新的思维模式——哲学的方式对死亡做理性的思考。所以,“哲学是死亡的练习”,哲学家们以智慧的方式解脱死亡。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对哲学家来说,死是最后的自我实现。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它打开了通向真正知识的门。灵魂从肉体的羁绊中解脱出来,终于实现了光明的天国的视觉境界。”


此外,宗教通过提供一种特殊的死亡理念和信仰;提供一种摆脱死亡焦虑、超越生死烦恼的现实途径,也为人类在面对死亡这个困惑的话题上带来了巨大的慰藉。无论是基督教、佛教还是伊斯兰教,都无一例外地构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一个是理想的世界。现世的人们通过修身、修心、修道的努力造化,死后即可进入理想的世界。因而,一个虔诚而又自认为并未从恶的人,就可以想象到,等待自己的之后归宿就是升入天堂。从心理功能上讲,天堂的诱惑在于,它给有着强烈不朽渴望而又在死亡的现实面前变得异常沮丧、绝望的人展示了一幅死后永生的无限前景,给予人类焦躁不安的心灵以极大的抚慰。


实际人类对死亡的纠结,除了原始死亡观对死亡的拒绝外,都是围绕着躯体没了,灵魂是不是还在。没有人能否认眼见为实的事情,但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就是另外的说法了。哲学也好,宗教也好,就是给灵魂找个去处,给个说法。哲学、宗教都属于文化范畴,所以对死亡的认知,文化是大背景,有什么样的文化,就有什么样的死亡认知。有人求仙访道以求肉体的不朽,在现在医学看来未免有些滑稽,虽还有人尝试,也是心理安慰而已。有人著书立说以求思想的不朽;有人建功立业以求职业的不朽;有人积德行善以求道德的不朽……这些都是建立在人的修养、知识、情商和良知的层面上,在活着的时候给死亡一个交代。当然也不乏顺其自然,不为生乐,不为死悲,十分平静接受死亡;更有观点认为没有享乐,即使多活几年也没有意义,人生唯一真实的就是肉体的存在,唯一可以留恋的就是肉欲和物质的享受。医院可以说是一个死亡的汇集地,建立在各种文化上的死亡认识都存在。所以医生不仅要在生物学的死亡全周期下功夫,而且要熟知各种文化背景下的死亡认同。


对于大多数人,面对死亡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印度哲学家乔德哈里指出:人们之所以对死亡如此恐怖,是因为“首先,死亡是种痛苦的经验,一个垂死的人,通常要经历巨大的痛苦;其次,死去之后万事皆空,我们生前孜孜以求的享受、荣誉、名位、财富等等都化为乌有;第三,我们将被周围的人忘却,因此失去我们的骨肉和亲朋挚友。”但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来看,人类可能过分放大了死亡的负面影响,把死亡理解为一种破坏人类价值的力量。实际人类社会能够从愚昧走向文明,从落后走向现代化,与死亡应该是有莫大的关系的。正因为有了死亡才有新老交替,才有生生不息的生命产生,并不断创造新的物质和新的文明。


对死亡的恐惧也正是对生命的珍爱,这种珍爱与生命的有限性直接相关。它促使人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有意义的选择,并承担起自己选择的责任,过一种崇高的、有意义的生活。虽然死亡终止了个体的生命,是对个体生命的否定;但死亡同时也是一种肯定,是对个体生命的肯定,既肯定了个体生命曾经存在过的事实,也肯定了个体曾经在社会中留下了生命的痕迹。


蒙田说过,死亡对于那些在活着的时候花了许多时间思考并随时准备死亡的人而言,是最轻松的。只有以这种方式,才可能顺从地、满足地、耐心地与安静地死亡,也才能更满足地享受生命,因为知道它随时可能中止。“生命的用处,不在于寿命的长短,而在于时间的运用。”时间就是一个相对概念,对死亡这件事,给多少时间都不算多,但结局还是要死去。与其在死亡恐惧中活着,不如积极面对生活,为社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成就死而无憾。